麻雀虽小，五脏俱全—回看《轩辕剑一》

《轩辕剑一》，1.97MB，剧情长度不超过一个小时，开发于1990年，是《轩辕剑》系列的鼻祖，也是早期中国武侠RPG中较为成功的一款。在14年后的今天，中国的游戏市场上出现各式各样的武侠RPG，动辄上G，建议内存有向512M发展的趋势。我们今天的游戏有非常好的3D过场动画，精美的图片（如《圣女之歌》，以人物格斗动画有多少多少祯为卖点）。然而同时，我们的业界没有足够的资金，员工饿着肚子加班赶工，我们拿出很多的钱去造图片，去做庞大的世界观，去搞复杂的人物设定，去做声势浩大的宣传，去请非常出名的代言人……资金有限是必然的，我们到底要把钱花在哪一个重点上，这应该是中国游戏业界当前最该考虑的问题。14年后的今天我们重新把眼光回到这个中国武侠RPG开山之作之一的游戏身上，会发现这个让我们把大部分时间花在战斗练功之上的游戏，竟然基本满足了RPG的游戏要素，堪谓麻雀虽小，五脏俱全。我想我们应该更多地去注重曾经的经典，不仅因为它们经典，更因为它们简约，这决定了我们更容易去学习它们，尤其是在资金紧缺的今天，中国游戏有内忧外患两重夹击，我们更应该花一些必要的时间，去做一些理论上的研讨。任何一种艺术到最后都会衍生出它的理论研究，游戏也不例外。

   很多人一谈到RPG就要谈它的剧情，这是《仙剑》惹的祸。是不是RPG就一定要看剧情呢，我们要首先确定这个RPG的类型。通常我们把RPG分为美式和日式两种，美式不要说，以自由度见长，是真正的“角色扮演”。日式RPG我们并不想在其中扮演某个角色，只是对角色进行操作，它的每一个人物都有一个非常独特的造型，一个非常完整的性格，一个精确到各种各样细节的人物设定，他/她的语言有自己的风格，他/她的战斗能力有不可改变的属性，他/她甚至连自己的声优都有既定的口音，正因为他们的设定过于精确，使我们不能去进行扮演，这有似于内涵越大，外延越小的逻辑。所以日式RPG重要的是整个游戏的内容构架，我们会去看它的世界观、人物设定、物品、魔法、情节等等。然而一个游戏的剧情长度能有多长？能占游戏时间1/2的RPG非常少，我们会花很大一部分时间在战斗、练功、逛迷宫上面。我们如果把所有精力集中在剧情上，至少代表我们已经丧失了一个好RPG的一半。我们尝试将RPG分为操纵时间和非操纵时间，会发现剧情其实是处在非操纵时间内，也就是说这一部分其实完全可以不用游戏的形式表现。我们在剧情上并不能得到太多的“游戏”乐趣，那么一个只注重剧情的游戏，改成动漫或者小说会不会更好呢？玩家要玩某个游戏，那么他首先是要玩“游戏”，如果我们给他一个不能使他得到太多“游戏乐趣”的游戏，他会不会满意呢？我们尝试用修改来模糊操纵时间的概念，会发现整个游戏带来的乐趣远远不如从前。我想我们与其去用大量的迷宫来延长游戏时间，不如把那制作迷宫地图的时间，花在重新设定我们的操作时间上。

 
   在《轩辕剑一》身上，我们发现这一点做得比现在某些游戏还要好些。我想举几个例子来看这个问题。

   首先我们看迷宫。《轩辕剑一》的迷宫很简单，但是遇敌频率很高，平均大约是20步一次。这些都不重要，迷宫再简单玩家也不会感恩，遇敌频率再高玩家也不会觉得刺激，而且如果我们做过了头，玩家反而会觉得索然无味。如果我们把迷宫改成一条直道，然后一步一遇敌，看看玩家会怎么样？我觉得迷宫重要在于它的宝箱设定，如果玩家发现身旁的岔路上有一个宝箱，他大概会很乐意走这条路，即便这段路程让他要战斗两三次。《轩辕剑一》到后期有一些宝箱密集点，玩家通过走一条比较长的路途，一次可以获得2~4个宝物。这2~4个宝物，其实是完全可以用不大的代价在商店里买到的，但是在迷宫里得到，玩家可能会觉得更有意义一些。但我仍不支持在迷宫的宝箱里放一些太常见的花花草草，更不支持现实主义地放“三百钱”、“一千钱”，如果某个岔路上有一排二十个宝箱，全都是止血草，要是十几步的路，玩家可能还会去捡来卖钱，要是更长，恐怕就不会有人走这个冤枉路了。我认为野外宝箱里，应该以“独一无二”的道具为主，我们一方面要放一些血瓶气瓶给玩家做补给（这些必要的补给最好放在正确路线上），一方面更应该放一些买不到的装备、高级药物、提升药物等等。装备不一定要很顶级，比玩家身上的好一点就可以，但是它一定要是“独一无二”的，不能购买也不能合成的。如果玩家在迷宫里捡到的道具全部可以买得到，那么它们唯一的价值就是“免费”，能起到“及时雨”作用的并不多。如果我们让玩家在买到这样装备后又在迷宫里遇到它，那它就连免费的作用都没有了（《仙三》就大量犯这个毛病）。我们希望在迷宫的每一个岔路都放上一些比较有价值的宝箱，不要用钱或者血去衡量它，它有可能有很大用处，或者可能有收藏价值，它不仅让我们心甘情愿去偏离迷宫的终点，也使得迷宫这个痛苦的过程变得不像以前那样枯燥。

 
   接下来我们看怪物。《轩辕剑一》里的怪物很少（当然这是它的规模决定的），但是层次拉得很清晰。某一个范围内适合什么样等级的去打，当玩家对于当前的怪物已经应对自如的时候，他还可以自由地去开发下一个范围。这个阶段当然不是无休止的（为了限制剧情），但是阶段的长度会设定在通常玩家会厌烦的范围内。《轩辕剑一》设定了一些有特殊作用的怪物。如专门用来练功的怪物、打钱的怪物、打道具的怪物等等。在前期经济非常紧张，有一种叫做磁蛙的怪物每只是20钱，普通怪物为2~4钱。后期一次升级大概是4000左右的经验值，普通怪物的经验值是30~40，而练功怪物人面兽的经验值是500。唯一会掉宝的怪物掉的道具叫许愿杖，可以随机换成另外一种道具。怪物的主要用途是升级，但如果我们尽量地满足玩家这个需要，游戏就会变得无聊，所以我们不该无休止地加入各种各样攻击力不同的怪物，而是赋予每种怪物自己的功能。打这样的怪物会不会得到更多经验值？那种怪物的钱是不是掉得更多？有一样加生命值上限的物品是不是以小概率可以从怪物身上得到？会不会有一种怪物会随机加血？在后来的《轩辕剑》系列中，这些怪物变得更丰富，譬如主角与怪物之间会发生支线剧情，有一些机会怪物会随机给主角加血或者使主角中毒，有一些怪物的属性攻击或者物理攻击会使玩家身上的宝物成长。不同的怪物不应当仅仅是数值上的差异，如果是那样的话，我们需要设定大量的怪物，才能让玩家满意（玩家并不会对怪物的等级太敏感），这也就意味着我们需要更多的图片。但如果每一个怪物除了练功以外还有别的用途，我们就不需要把怪物的种类做得太过庞大。

 
   最后我们来探讨一下道具。道具和怪物一样，种类也非常少。除了补血补气的几种以外，消耗型道具都有比较特殊的用途，有用于降低遇敌率、跳出迷宫、城市跳转等等物品。此外不同装备也不仅仅是提升的属性值不同，还会提供不同的效果，譬如流星剑可以发动全体攻击，缕衣使遭受属性攻击的伤害值减半，银缕衣可以恢复体力（像白狐披风，不过那时古月道行还没到）等等。装备的特殊用途在《天之痕》里被做到登峰造极，特殊状态多达16种，很多武器都提供随机附加状态的功能。一个RPG游戏的消耗类道具，血瓶、气瓶（现在有时会有体力瓶以及全补瓶）通常会设定三~四个等级，此外会有状态恢复类以及永久属性提升类。完整玩过游戏以后会发现这些道具有很多是不必要的，譬如全补瓶、多状态同时恢复药等等，有没有人会等到被加上所有特殊状态以后才去恢复呢？与其去做一些使用频率很小的道具甚至是功能重复的道具（譬如《金庸群侠传》里的天王保命丹和黑玉断续膏），不如去设定一些有特殊用途的道具。有没有可以用来穿墙的道具？用来瞬移回某点的道具？用来查看地图的道具？用来增加行走速度的道具？用来把单体物理攻击变成全体攻击的道具（当然都是暂时的）？而事实上我们各式各样的血瓶其实完全可以设定成一个物品，叫补血药瓶，让玩家在游戏过程中往里加补血药，使用的时候让玩家按数字。道具并非一个形式，同样作用的物品画再多、设定写得再好也没有用，一个道具如果没有切实独特的功能，就是空虚的道具。

 
   我们的操作时间显然没有做到尽善尽美，我们的剧情也没有做得十分出众。中国的玩家向来对待中国游戏就如同他们被自己的父母对待那样，以训斥为主，同时抱着一颗望子成龙的心。他们喜欢指责我们的剧情（我一直以为大家都觉得这个不重要了，后来才知道大家还是很在乎这个），但是我们是不是真要花大力气去做剧情。玩家是会有误区的，尤其他们很少考虑资金问题。我们来看这个问题的时候应该冷静一些。回忆《苍之涛》，那样的剧情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出来的？即便我们把游戏做得像《苍之涛》一样感人，是不是代表很多人会去重新玩它？我想我不会。因为它的过程会让我觉得无聊。让我们再来看一下《新神雕侠侣》，剧情好不好？肯定好，因为它的剧情是金庸编的，专业的总比不专业的强。但是有没有人觉得它好玩呢？恐怕不多。这可见一个RPG游戏的剧情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有魔力，《圣女之歌》的剧情让我哭过好几次，但是我决不会觉得它是一个很好的游戏。想要做出不断超越自我的好剧情是件很困难的事情，我想如果我们可以把注意力向游戏性方面进行一些适度的偏转，我们的游戏可能会更容易让玩家满意。余世维先生说过一句话，硬件的升级很容易，软件的更新却非常难。我们的技术更新得非常快，今天任何一个游戏的画面拿到那个时代都必定会迎来一片喝彩，但是玩家在今天并没有为这进步极大的技术而感到满足。关键在于我们做游戏的理念有没有发生改变，我们对待以往游戏普遍模式的态度是什么，我们有没有尝试去走出一些误区。早期中国或者外国的经典游戏有很高的学习价值，在于它们剥去了硬件的包装，突出地把它们成功的软件展示给我们。
 

再逛逛>>